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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作为高语境语言国家之一，在人际交往过程中很少直接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情绪和思考，这在日本社会中形成了一套无形的人际交往规则，被称为“间”的文化。间文化作为一种社会文化根植于日本人的思维当中，赋予了日本设计亲近自然、注重平面感、留白美学等独特的审美特点。随着近现代日本设计在国际上获得大量成功并且形成独特的民族设计风格，日本间文化也逐渐进入人们的视线。本文意在从建筑、服装、平面三个方面浅谈日本当代设计师在其中对于“间”文化的展现。”
日本作为高语境语言国家之一，在日常生活人际交往当中很少直接表达自己内心。在日本社会中存在一种无形的人际交往规则，剑持武彦氏《“间”的日本文化》一书中这种无形的规则被称为“间”文化。日本 “间”文化是日本社会高度概括的、具有日本民族审美特征的“集体无意识”，是日本国民日常文化艺术活动及日常生活所共同遵守的方式方法，是一种默契的社会准则。间的文化根植于日本人民的血骨当中，是日本文化中无形却重要的一点。
“间”这个单词有主要有意思：第一种意思是两个物体的空隙；第二种意思是时间、空闲；第三种意思是时机或（事物发展的）状态、趋势；第四种意思是音节、动作、语句的空隙或节奏；第五种意思是房子中的空间。从这些意思当中我们可以发现 “间”既有时间也有空间的概念，它代表了“时间”或“空间”的不可测量性。因此“间”文化总是以含蓄、隐秘的形式存在于日本文化和社会当中。
从地缘环境方面来看，日本作为一个面积不大的岛国，自身民族构成简单，文化构成也较为单一，在地理位置上接近面积广阔文化体量巨大的亚欧大陆，因此在文化层面上日本多承担“文化接收者”的角色。但因为日本自身国土面积限制，接收能力有限，面对多元文化，不得已的进行删减、概括，于本土神道教文化融合后渐渐形成了一种留白、揣度、亲近自然的社会审美态度，这就是“间”的文化美学——“间”是什么都没有，也是什么都有；是不可测度，又是包罗万象；是融入，又是脱离。
“间”文化作为这样一种极富有民族性的审美文化，在当代艺术设计中大放异彩，成就无数日本现代民族设计师。概括来说，“间”的审美在当代艺术设计中主要表现为两点：同“自然”的一体感以及对于“空白”的利用。
安藤忠雄作为在国际舞台上充满影响力的当代日本设计师，在他的设计中空间给人的感受永远是第一位的。如他的代表作“光之教堂”，礼拜堂内围墙使用他个人非常喜爱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材料进行内外围墙组合,创造了突出黑暗的教堂室内空间,又在墙上顶部留下两条相互之间垂直的室外空隙,使室外阳光从教堂墙体顶部留出的两个开口全部渗透照射进来,借助室外自然光在幽暗的室内空间形成"光的十字架"。安藤忠雄通过对于自然界中光线细微差别的利用将一栋混凝土建筑同自然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体现出建筑和自然之间的“一体感”，而空旷的礼拜堂又给予了人们无尽的想象空间，在自然和人之间思考自我、面对神明。
设计风格与自然结合更加紧密的建筑设计师隈研吾甚至提出“材料让建筑消隐”这一设计思想。即强调建筑利用材料融入环境，将建筑场所化、环境化，与环境建立紧密的联系，达到和谐共存的目的。其中以他代表作“石美术馆”为例。美术馆前身是一个大型仓库，隈研吾在设计时将空间的界限打破，将 3 个石仓设计成半室外展示空间，综合利用室内室外空间从而扩大活动空间范围，也更加契合美术馆的主题。与此同时石美术馆的外立面采用可以 “百叶窗”设计形式，通过减少近三分之一的薄石块使其既不会对结构产生影响，又能让室外的光线进入，空气流通，使建筑能够“自我呼吸”从而加深建筑和自然的联系，营造出“一体感”。
“间”文化在空间上的展现可以理解为，空间没有彻底分割出“室内”和“室外”而是处在自然和人为的“两者之间”。模糊的边界和空旷的空间赋予人们更多的想象空间和展现创造性活动的动力。
说起日本的平面设计，首先能想到的就是日本独特的美学——“纯白之美”。这种审美风格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间”文化在日本当代设计中的最好展现。日本的设计师们利用大量留白展现出无尽的想象空间，从微小处来体现设计，不仅仅是简单的利用画面图形，甚至连纸张的质感都可以成为设计师进行设计时的巧妙工具。
原研哉作为在国际上有影响力的日本民族设计师，他的设计非常明显的体现出“间”文化美学的存在。他在专门为日本长野冬季奥运会比赛开幕式节目设计的冬季节目标题册中,为了充分体现冬奥会冬季"冰雪"的节目特征,将大部分设计的精力集中地放在了封面纸张的视觉质感上:他在节目标题册的封面所用的特殊纸张有雪白的一般颜色、触感松软,上面的标题文字以"压凸"和"烫透"的特殊工艺制作方式,使节目标题的文字的中心部分能从凹陷下去,而字体凹陷下去产生厚度的地方又可以呈现出一种薄冰般的半透明视觉效果,整张纸上除了标题的一行字之外没有另外的装饰，素雅、安静又充满力量，就像一个人走在一片雪原中留下的一串脚印。原研哉通过纸张的触感和视觉效果，还原出人们脚踩在雪地上留下的印记，充分的表现出了日本设计中对于和自然“一体感”的追求。整张封面极其简单，留有大量的“空白”，除了表现一尘不染的雪地之外更带来了无尽的可想象空间，为之后的内容进行视觉上的铺垫。从这份节目册我们能看到日本“间”文化审美对于日本民族审美的塑造，即使是在国际化视野的背景下依然有着十足的存在感。
在设计风格已经突破现代主义界限的田中一光身上，也能看到大量“间”文化审美的存在。在田中一光设计作品的色彩的运用上，我们可以看到明显的与自然的“一体感”：他很少使用那些鲜艳明亮对比强烈的“人工造色”而是更多利用同类色或邻近色明度、纯度、色相的渐变来塑造色彩自然过渡的效果，营造出一种微妙的色彩组合关系。田中一光喜欢使用土黄、驼色、草绿、水蓝、橙红等从自然界而来的颜色来进行设计创作，如招贴作品《绿化和风》、宣传海报《大阪水族馆》，它们画面内的图案形象尽管已经极尽抽象，但是因为使用了自然的配色，依然可以让没有经受过专业美学训练的观众很轻易的体会到画面展现的自然景致，这就是 “间”文化审美中与自然“一体感”的极好呈现。而在海报《第二十·回产经观世能》中，田中一光将日本传统舞剧能剧中“能面具”的颜色全部去掉，只留下了黑白色的轮廓，突出面具愁苦的神情，而文字却使用了深沉的金色与黑白色的能面具形成对比，整幅古朴、沉静却极富力量。他通过去除能面具丰富的色彩，留下大量“空白”来展现能剧无穷的变化，实现平面作品传达“形有尽而意无穷”的效果。这正体现了“间”文化审美影响田中一光设计中对于“空白”的钟爱。
“间”文化在平面上的展现可以理解为，通过利用触感、视觉等人体感知来模糊“自然”和“人为”的界限，达到一种“间”的平衡状态。大量的留白除了展示更加突出的视觉效果之外也可以让观众更多的去注意画面之外的“空白”世界，在二维和三维世界中产生一座名为“间”的桥梁。
服装作为平面性、立体性共存的综合设计，也能体现出“间”文化审美表现。在20世纪50年代，日本民族服装设计师在国际舞台上崭露头角，形成独一无二的“日本风格”，对当时以巴黎为首的国际服装设计界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其中三宅一生、川久保玲作为日本现代主义服装设计师，风格相似，其作品都融合了东西方的设计风格，将传统与现代完美结合。强调衣服形制非对称，注重衣服面料的独特性，以及不同面料之间的搭配混合。在日本当代设计中格外热衷于“非对称”的自然美学，这就是“间”文化的体现。服装设计作为一种综合艺术，在“间”的表现上有了更加创造性的方式。
服装设计师川久保玲成名之作“乞丐装”便很明显地表现出“间”文化审美的特点。乞丐装整体的设计采用黑、灰、棕等明度纯度很低的颜色，用充满使用痕迹带有褶皱和破洞的衣服面料和宽大松垮的结构线条，勾勒出放荡不羁又十分浪漫的人文氛围。在细节处理上，她不强调衣服的肩线，而是注重多种布料的层叠组合，体现出非对称和下坠感，布料不再对身体起修饰作用，而是更多的展现出“人”个体本身的样貌。这充分的体现出人和自然的“一体感”，取消人为修饰，回归本源的自己。而“乞丐装”之所以被这样称呼也因为其宽大的服装轮廓。宽大的轮廓让人体在布料中若隐若现，服装和人体之间留下了极大的空隙，而这便带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这幅躯体究竟是胖是瘦、体态究竟如何，这在服装的包裹下成为不可知的信息，而这正是“间”文化审美中“空白”所代表的无尽可能性。
而作为同期设计师，三宅一生的设计表现同久保玲有较大的差别。川久保玲注重在服装外形上下大量的功夫，通过繁复的设计、宽大的外形来对人体线条进行遮盖和隐藏，而三宅一生则极其强调简洁的美感。在他的设计早期，三宅一生甚至就尝试过利用计算机技术，将一块布直接制作形成一个融为一体组织成型的服饰。这种衣服的外形就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椭圆，但几乎没有任何缝合的痕迹，而且衣服的边缘不会脱落缝线，有着绝对节俭的原则。这样设计出来的衣服宽大又整体没有任何结构，像是将人套在了一整块布上，不通过裁剪修饰任何的身体曲线，直截了当的展现不同人体自身的独特曲线美感，甚至使用者还可以根据自身需求进行二次加工和创作。这正是“间”文化中“空白”审美的直观体现。三宅一生非常重视设计所采用的材料。在找寻灵感时他钟爱与不同的布料进行接触，以此来感受它、理解它。他也重视布料所传达出的信息，棉花轻松保暖的亲切、麻料硬挺粗狂干练、丝绸光泽柔软柔美、羊毛保暖挺括的高雅等不同布料的性质和特点是他进行创作的源泉，而这些布料无不来源于自然的馈赠。三宅一生利用布料自身性质进行创作正是体现“间”文化中与自然“一体”的审美情趣。
“间”文化在服装设计上的展现可以理解为，摒弃衣服对于身体线条的修饰，通过宽大繁复又或者是简单无结构的设计方式，在布料和人体之间留下 “空间”，对于人体线条起到“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产生无限的想象空间，让观者将注意力从衣服上集中到人本身。而对于布料自身特性的追求更表现出设计师从自然中来到自然中去的设计思想，利用事物原本的自然特性进行修饰和利用，这正是“间”文化审美非常之间的展现。
综上所述，“间”文化作为一种隐性文化广泛存在于日本人的生活和思想当中，也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他们审美的表现。通过上述三个领域不同的日本代表设计师我们可以明晰的看到“间”文化审美在当代日本设计中占据极高的地位，也有着多种的表现形式。或许想要更好的了解日本设计的思路和内涵，日本“间”的文化是每一个探索者都有必要去接触了解的文化思想，某种程度上说甚至可以是打开日本设计深层内涵的“最后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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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艺术设计学院19级数媒专业学生，交互工作室成员。生在海边活在山脚，重度社恐人，自娱自乐大师，好奇心无限大，小众爱好者，追求新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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